“我觉得我们应该停止这个话题。”
程昱突然了开口，强势地打断这个令人不安的对话。
这人一脚把自己家的扫地机器人踢到了一边。在场所有人注视着这个Omega。程昱走到了林曦晨身边，紧紧握住了自己丈夫的手。
“这样吧，我不管你们是B是O还是谁，我参加这个话题有点晚。但我只想问一件事，你们这么提防埃德蒙学校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林曦晨抓住程昱的手，“你们目前到底能做什么？”
“我们目前能做的就是收集数据，找到那个学校的漏洞。现在大家这么提防的原因，就因为那个屏蔽网。”
南宫知道这三位都不是那些轻易就会放弃的人，她干脆把事情说透彻。
“昨天晚上伊蒂丝女士你和我们说过这件事后，我们就拿到了这个建筑的图纸，你们可以看到，这个屏蔽网几乎没有死角。”
毕夏普上前做了展示，他摊开手，一个巨大的立体图展现出来，埃德蒙学校的结构图就在这个书房展开。
“所以呢？”伊蒂丝问。
“所以只要任何官方或者上了黑名单的人员接近这所学校，屏蔽网会第一时间发现。”林曦晨当年在军队里和这种东西打交道打的多，所以他倒是清楚。
治安官追问，“问题是屏蔽网的效果各有不同，现在的情况下，那若是被发现了，会发生什么？”
“销毁资料。”南宫坦然。
“所有的资料，在政府机构或者黑名单上的人抵达学校的那一秒就开始做好了上传到暗网的准备。这些人做这些事第一条例就是不能暴露自己的客户，埃德蒙什么都不会说的，绝对。”
毕夏普做了一个手势，放大了昨天晚上的那些图，黑衣人肆无忌惮的模样确实让人恼火。
“为什么那所学校内部甚至都不愿意设立摄像头，就是为了客人们不被追踪到。而且对埃德蒙来说，不说你还只是坐一段时间的牢，说了你就真正的是灭顶之灾。”
南宫声音很轻，但是透着严肃。
“甚至只要我们开始家访，某个孩子表现出了一点不对，这些东西都没了。埃德蒙的手段不算上高明，但是他胜在在Beta们口中有极高的声誉，就算不说，家长们也会第一时间反馈过来。”
“当社区、邪教、种族以及各种极端的模式混杂在一起，这个案子就很难办。并且以现在的网络技术发达的程度，只要不到半分钟，所有的资料在我们的人踏入学校的那一步就开始上传到网上，藏起来，藏得深深的。”
在场剩下三个人被南宫他们的话震惊到发不出声来。
“哪怕是我们堵到了一次聚会，抓到了几个大佬，因为最重要的不是他们这几个人，”南宫指着这个图纸深深叹了一口气，“是背后的交易网，这个才是最重要的，你们明白吗？”
“是那些示易埃德蒙这么做的人，是那些给他了权限的人，是那些躲在黑暗里的买家和背后的交易网。埃德蒙不算什么，创造下一个埃德蒙太容易了。”
这就是刚刚毕夏普想说的话。
这就是救一条鱼和救一个种群的道德悖论。
你是愿意观察，去看一条小鱼痛苦的死去进而追根寻底找到原因拯救整个种族，还是拯救你眼下所能看到的那些？
你永远都知道你救回来一个孩子，就还有一个孩子在被放弃的路上。
毕夏普深深低下头，他觉得他太讨厌自己的这份工作了。
·
罗德里克一个人走向前往校长办公室的路上。
他慢慢停止了哭泣，这个男孩摸了一把脸，他把手里的东西收起来，书包斜斜挂在肩膀上。
这个男孩一个人往前走，整个学校安静到可怕，大家都在上课，而去校长办公室的路上一般都没有人。
罗德里克拿着他的通讯器。
之前所有很次，有很多次爸爸和他说，要罗德里克主动和校长拉近距关系，要罗德里克主动去找埃德蒙说说话。
爱哭的孩子有奶吃，这是爸爸说过的。
但是这不是这些事情，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但这都不是他所想要的这些事情的结果。
罗德里克站在校长室门外，他怀念自己的爷爷，怀念当初达夫先生对自己的承诺，怀念在林曦晨那里睡过的那一个暖暖的一个下午。
那些成年人给予过他的那些温暖和支持的时刻。
罗德里克拿着通讯器，其实这些年，他和爸爸妈妈一起接待客人，他认识了很多人。
他只是，他只是真的不想再继续呆在这个学校里了。
他只是，只是明白了自己名字的重任，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了。
也许长大对一个孩子来说，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而每个人一生都有几个重要的选择时刻。
罗德里克按下通讯器，校长办公室上亮着绿灯，这证明那人就在。
他把东西塞到了自己背包里，然后罗德里克敲响了房门。
·
“所以说，那群人渣很厉害，技巧很刁钻。”
程昱深吸一口气，他站在林曦晨的身边，“但是我们现在总能做点什么的，对不对？”
“对。”
南宫很高兴至少他们现在的情况有人能够理解，“我们要获得资料的方式其实也很简单，技术部门会入侵一些老旧的设备，通过运行这些设备从内部获取资源。”
程昱知道了，“比如那些十几年没有更新换代的产品。”
毕夏普艰难地笑了下，“这倒是有点难度，因为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能性什么机器十几年不更新了。”
有。
程昱松开和林曦晨相握的手，他抱着胳膊侧过头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
不仅有，而且某个人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是。
还有比如门口的那个小小的扫地机器人。
“这样吧，听我说，我过去在场子里混有……”
程昱的话还没有说完，所有人的通讯器好像同一时间都响了起来。南宫和毕夏普是工作电话，而林曦晨房子里所有的通讯器都在响，程昱扭过头。
伊蒂丝握着自己的终端，一脸震惊。
“发生了什么？新闻，什么新闻？”
程昱看向林曦晨，这位治安官收到的是来自周太太、夏普、昆西等多个家族的官方电话，语音提示在房间里响起，这位盲人皱着眉摸索了一下通讯器按钮。
几个关键词依次响起。
紧急、孩子、Beta、校长……
程昱转身去看那两个防治儿童犯罪的官员。南宫扶着耳麦，盯着手上的端口一脸震惊。
她说，“媒体知道了，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毕夏普合上手里的悬浮端口准备动身，“紧急集合，我们先走一步。”
整个场景混乱到不真实。
程昱记得通讯器中提炼出来的最后一个词是。
【猥亵】。
·
都是人。
【各位观众大家好，这里是ABO第一通讯电台，现在我们身后就是鼎鼎有名的B类学校……】
一位衣着朴实的B类记者已经带着自己的团队抵达了校园门口。而他的身旁一架另外一个电视台的无人机正在摄影。
【这所学校中大部分都是B类学生……】
【这场恶**件就发生在半个小时前，警方已经带走了当事人……】
一个全息投影落在地面，这是赶不来现场的记者。
妆容精致的O大声道，【……在我的身后就是那所学校在Beta们中有着极高的声誉的学校，而这所学校的校长，唐纳德·凯西·埃德蒙，被指控今天上午于早上十点时分犯下了……】
到处都是播报新闻的声音。
网络论坛里，无数个视频顶到了最高。最顶端的截屏上，一个A类社评员正在大吼。
【绝对的犯罪！这是绝对的犯罪行为！通过视频上的这些动作和言语，我甚至可以判断这个人是一个惯犯，这种人罪无可赦！他竟然是一个学校的校长，我的天，他就应该……】
毕夏普坐在车上，南宫在开悬浮车，这人飞快地翻阅页面。
然后他找到了最一开始的那个爆炸新闻。
一切的源头。
【早间日报，爆炸新闻，全程录像，实地暗访，******】
才刚刚点进去就已经后半截就已经消失了，这两人并不知道昆西家族动用了所有的资源来压下这件事的起端和开头。南宫指挥道，“看官方新闻怎么说。”
毕夏普手一滑动。
一个巨大的标题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ICM官方通告，谢姓负责人出面解说本次视频事件】。
一个男人出现在镜头上，这人衣冠楚楚，眉目之间透着威严。
“今天早上ICM广播公司播出了一则新闻，有关某个学校校长的不雅行为，在次我仅代表本公司说一说我对这件事的看法。ICM成立至今已有一百余年，作为国内最古老的广播电视公司……”
南宫远远地看了一眼学校的情况，她叹气，“记者们已经冲进校园里了。”
背景音里，ICM的官方宣言还在继续。
“此次视频内容并不为摆拍，也不是民间所说的对单一群体的陷害，更加不是带有诱导性的……”
这两位防治儿童犯罪的官员抿紧了嘴，那些记者们就像是蝗虫一样涌进了校园。这件事他们不知道是好是坏，南宫在空中掉头。
“去找林曦晨他们，趁着乱把那个视频偷偷上传，要弄，就一次性弄大吧。”
·
这是一个奇迹。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罗德里克放在背包里的通讯器没有被屏蔽，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埃德蒙的手下监听了所有的通话，而那个偏偏就错过了，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警察来的那么那么快。
甚至还有谁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通讯画面那么好。
完完全全的隐藏了那个孩子的任何讯息，只留下了埃德蒙的。
也许林曦晨家里的那个老式扫地机器人可以解释一下。
也许不能。
而现在，罗德里克坐在警察局里。
·
他还在发抖，不住的发抖。罗德里克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手里捂着一罐温暖的饮料，他坐在那里，听见外面妈妈焦急地在追问什么。
“他怎么样，我是说，他被怎么了，他，他……”
“我们在他身上检测出了别人的DNA，是……”
警察的声音小了下去，而妈妈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哀嚎，爸爸走进门来，罗德里克抬头。
那是他第一次在爸爸眼里看到那种眼神，混杂着心痛、震惊、讶异、后悔还有很多。
那些情绪混杂在一起，好像爸爸是第一次见到自己这个儿子一样。
“罗德里克。”
昆西蹲**来，这是这个男孩记忆里第一次爸爸这么温柔地对他。男孩点点头，父亲伸出手想触碰自己，他下意识地躲开了。
只是有点怕而已。
泪花瞬间涌上这个成年Alpha的眼眶，昆西犹豫了一下收回了手，他想说什么，但是说不出来。
爸爸小声地说，“这件事我们就当没有发生过可不可以，一切都过去了，我们不会和任何人说的……”
“我会说的。”
罗德里克突然开了口。
“什么？”
昆西震惊了一下，他试图弄清自己儿子刚刚说了什么。
“我会说的。”
罗德里克抬起头，然后这个Alpha从自己儿子的眼里看到了不属于他那个年纪的一些东西。
“我会和很多人说的，因为你说过，昨日苦难将成明日的资本。”
眼泪悉悉索索开始从罗德里克的眼睛里掉下。
“……”
昆西被吓到说不出话来。
罗德里克看着自己的父亲，也许一个孩子长大只需要一秒钟。但不是他敲响埃德蒙房门的那一秒，也不是他按下和谢先生通讯的那一秒。
而是在现在。
在面对自己的长辈，在面对自己无法翻越的那座高山，在面对那么多期望落空以后。
“我会告诉所有人，发生了什么。”
眼泪滴落，砸在毯子上似乎都有声音，这将是罗德里克记忆里童年的最后一次哭泣的声响。
昆西的手在无声地颤抖，他盯着自己儿子不说话。
“你说过的，那么等当我踏入政坛以后，这将成为我的资本。”
罗德里克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他和自己的父亲对视。
“有什么……还有，还有什么比一个出生在AO家庭不被重视，童年还受到羞辱的B更能得到Beta们的支持率呢。”
“……”
昆西很震惊，他想说政治不是这样的。
可是此刻这个政客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只能呆呆地盯着这个他家族最中间的孩子。
“这将成为我的基石……”
男孩哽咽着把那些话说完，“我，我终有一日会抵达一个位置，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会听我说的。”
但是罗德里克不知道，他此时满脑子都是一些别的东西，其实罗德里克不知道，他不知道什么叫资本、什么叫基石。
他以为他此刻懂了的东西其实什么都没懂。
他将不会知道今天他所想的所说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也不会知道以后的命运会把他推向哪个终点。
但此刻，此刻只有一个慌张失措不知道世界到底是如何运转的大人，还有一个裹着毯子假装凶狠试图承认自己长大了的孩子。
?
南宫他们回到林曦晨家里的时候，那个叫程昱的Omega正好抱着一个老重的扫地机器人从楼上下来。
“你好，再次打扰了。”
南宫点头示意。
“没事，刚好我也要找你们。”
程昱笑了笑，然后这人嫌弃地把机器人扔掉了地板上，一行人走向书房。
毕夏普刚刚拉开书房的门，正好听见伊蒂丝的声音。
那位质询官对着自己的上司道，“有人开始上传埃德蒙做的演讲视频了，还不止一个。”
林曦晨了然，“清醒的人都很多，但都在等一个机会。”
说完他面朝门口，“怎么了？”
南宫犹豫了一下，“我们打算趁乱把这个视频上传，影藏你们和孩子们的信息，把事情闹大。”
伊蒂丝皱眉，“那学校？”
毕夏普叹气，“记者们早就冲进去了，所以我们晚了一步。”
几个人沉默不语，突然，剩下那个人咳嗽了一声。
“咳咳。”
程昱见大家转过了头，他靠在门槛上，这个Omega眼神飘忽。
“其实，其实我以前混迹那些赌场什么的黑暗地带，还是，还是认识了几个有门路的厉害角色的。”
“你还没和那边断？”伊蒂丝问。
“……”，林曦晨皱了眉。
“就，突然想到了。”
程昱抓了抓后脑勺，然后朝这边扔过来一个小东西。
毕夏普一把接住，“这是……”
“顾客名单以及流水，”程昱补充了句，“埃德蒙的，我也没看。但剩下的我们亚古斯都的人就不清楚了。”
南宫上前，看着毕夏普手里的那个老式U盘发不出声音来。
“你有没有想过让你那个朋友或者卖家和官方合作……”南宫声音颤抖。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绝不可能。”
程昱回答地飞快，然后他对上林曦晨的眸子，虽然自己的丈夫看不见，但是程昱的神情还是柔和了大半。
“亚古斯都的人敬职敬业，那剩下就靠你们了，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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