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上，斯内克还在和林曦晨纠缠。
“你有没有懂我的意思，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在听我说话？”
“有，”林曦晨靠在栏杆上认真回答，“但是你要想清楚，你现在讨论的是我的老婆和我的小舅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斯内克皱眉，“我来找你不是因为你第一手资料会更很多吗？”
林曦晨噗嗤一声笑了，他点点头，“好吧，你继续说。”
斯内克组织了一下语言，“我的想说的是，罗尼太聪明了！”
“是个人都知道罗尼聪明，”林曦晨扭过头来默默看身边这人一眼。
“你不要因为罗尼是你的亲友所以觉得他这个聪明很正常，这一点也不正常！罗尼太聪明了！他甚至连一个帮手都以没有，你知道这整件事闹到现在是什么概念吗？”
“你的意思是这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
“不是，我的意思是，罗尼在我们眼里恰好是个孤胆英雄，但他的死了又刚刚好承担了一切。”
林曦晨轻咳一声让斯内克注意些分寸。
“林曦晨，你看目前这个状态。所有的事情在他死后还维持着他的想法在运转。证据被采用了吗？官方是没有承认，但是他们让WSJC全部重查，那就是变相的认可了。”
斯内克一个一个算。
“四月花的那些受害者想要的是什么？不是复仇，而是这件事被人知道，他们家人亲友的牺牲能被人记住。他这一点也做到了，看看现在的网络热点和采访，全部都是和这个有关的！”
林曦晨竟然开始觉得斯内克说的有点道理了。
“这件事牵扯出来了一大批高层，而那些高层现在正在忙着解释清楚自己身上的污点，恐袭成功这件事还没有人开始追责。谁敢在这个时候去触WSJC的霉头？而再过一段时间，还有谁还记得四月十九号发生了什么？”
林曦晨抱着胳膊看着身边这人，他开始默默计算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斯内克到底看了多少阴谋论和反社会资料才会有这种想法。
可林曦晨细细揣度了这番谈话后也只能道。
“当罗尼想到要把程昱嫁给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承认他智商很高，并且眼光也很好了。至于剩下的，我没见过他，不好意思。”
“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对不对？你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你他妈在玩我？”
斯内克瞪着林曦晨，他急地直跺脚，“我的意思是……”
林曦晨抓住这人的胳臂，他确实是听懂了，可林曦晨却不想斯内克就在这人来人往的天桥上，WSJC屏蔽网范围内大大咧咧地就这么开口。
“小点声，”林曦晨叮嘱。
斯内克压低声音，凑过来小声和林曦晨透露出了自己有关罗尼的第二个猜测。
【他太聪明了，林曦晨。他算计好了所有的事情，不仅仅是MA的反应还有其他执法部门。他算好了一切，你看看，就连媒体，舆论还有大众反应都在他的算计中。】
“罗尼准备了很多年。”林曦晨指出。
“不不不不，这种计算量不是一个人能算出来的，罗尼要有足够多的数据，也许还要建模，甚至还要一次又一次推翻再算。因为社会是在变化的，每一天每个月都不同，这件事甚至涉及到了社会学、新闻传播学、心理学……。”
斯内克不知道要怎么比划了，于是他把林曦晨拉到了天桥边缘，示易林曦晨往下好好看着。
“你看，你看天桥下的那个A，我知道他可能会上台阶也可能不会，他也许会停下，也许从天而降一个什么东西突然就把他砸死了。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模型，但罗尼的事情不是这样的，你想要一个社会的人都按照你的预期去发展是很难的。”
斯内克扳着手指。
“你看看现在，政坛、娱乐圈、商业……就网络上那个反转之后再反转的讨论。你知道在不投入大量财力物力的情况下，一般是什么人才能掀动的起这么大的舆论压力吗？并且持续了整整两个月的热度还不退？”
“……”
林曦晨难得为斯内克的发言沉默了片刻，半晌以后他试探性地问，“这都是你想自己想出来的？”
斯内克默默看了林曦晨一眼，然后承认，“不，有个东方的学者提出了这个可能性。她写了个高赞文章，我刚刚只是和你重新复述了一遍。”
林曦晨补充，“也就是说这个观点现在已经没有新意了。”
“啊啊啊，我头疼！”斯内克趴在栏杆上抓着头发，近乎癫狂，“所以我在想，在想，你说…”
他神经兮兮，盯着远方嘀嘀咕咕，“…Skynet的内核和Matrix的内核其实是一样，Skynet其实就是Matrix的简约版，M那么强大，你说罗尼是不是拿Skynet做的计算？”
“入侵Skynet再计算？”
林曦晨揉了揉眉心，他已经能够感受到斯内克在这件事上花费的心思和努力了。
“这种这么麻烦还要运行那么庞大计算量，并且还想在MA的眼皮子底下进行，你还不如猜测罗尼是黑入了Matrix计……”
这个Alpha突然没了声音。
他猛地记起来自己第一次走进WSJC信息化管理中心时看到的那一幕，无数运转的摄像头，那些闪烁而又不断转换的画面。
WSJC十大未解之谜第一条——10%的M其实已经十分厉害了，那王子他们一天到晚到底在忙什么？
信息化中心所真的有那么忙？
看到他不说话，斯内克赶忙站直，“怎，怎么，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林曦晨突然开始觉得斯内克的猜想有点有趣了。
罗尼一次性拿出来了十五年的证据，这是什么概念？意味着十五年前他就开始了？还是说这人有那个能力，甚至能把一些已经定期销毁的数据恢复了？
“听我说兄弟。”
林曦晨一把搂住斯内克的脖子，这是林曦晨第一次和斯内克用这种语调说话。
“与其去想罗尼到底有没有用Skynet计算所有的事情，你不如想想，为什么WSJC有一个信息化管理中心…”
“嗯嗯，”斯内克认真地记着。
“…而我们重案组还需要安这个信息处理部门，”林曦晨笑了，他拍了拍斯内克的肩膀，“职能冲突，这不应该啊？”
“这有什么！”
斯内克觉得林曦晨就是在玩自己，他一把排开林曦晨的手掌。
“安负责重案组的一些消息收集和过滤，再说了，她手上不是监管了很多账号吗！”
·
时间:【五月XX日XX时，夜，变故发生十分钟后。】
地点：南方热带岛屿某处。
不要小瞧人体天生自带的神经系统，痛觉就是为了让人类远避危险，知道什么时候应该退让而存在的。
但是仿生人不是这样，他们的情感模式还有痛觉系统是被处理过的，那些只是设定好的数据。不知道疼痛其实还好，但最令人恐惧的是，仿生人们并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你知道吗？对在场这些人来说，比毫无察觉下的杀戮还要可怕的是那些向你动手的人并不知道你是谁。
或者说，他们不在乎。
他们不会在乎撕开的是什么富豪的胸膛，扭断的是哪个影后的脖子，践踏上了一滩到底是什么尊贵血脉的血液。
他们无所畏惧，就算是受了伤还在继续上前。这些人和其他所有人都没有差别，骨骼、血肉还有神经都是一样的，除了脑部那一片小小的芯片。
这个时候，活人和仿生人根本就看不出来任何区别。
在场不少权贵是有保安的，当陷入混乱的时候，拿钱做事的保镖们只用保护好自己的雇主就行。场面乱作一团，克拉伦斯开始悄悄往后走。
他掀起厚厚的帘子退到了走廊上，紧接着开始疯狂奔跑。
谁知道呢，谁知道他为了今天准备了多少仿生人，为了满足这些人的性癖，他几乎在所有角落里都塞满了这些人造俊男美女。
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的。
然后克拉伦斯在逃跑路上猛地被人卡住了喉咙。
“你个贱人。”
这是一位来自远方的客人，他们家族位于油田之上，是真的富得流油，安保聘请的都是世界顶尖退伍军人。当发现克拉伦斯跑了以后，他们立马就跟上来了。
“你是不是收了我哥哥的钱想要做掉我？”
克拉伦斯在束缚下不住地摇头，他快要窒息了。每个家族都有几个想要除掉的败类，但要动手也绝不是这样。
谁敢一次性除掉这么多大人物？
“我知道这是你的岛，带我去避难所，一定有避难所的。你再耍花招试试……”
惨叫声越来越近，这位客人等不住了，他示易手下的保镖，“抓着他别让他跑了。”
而克拉伦斯现在也是惊慌不已，他带着客人进入电梯，七八个人挤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电梯发出了警报，有人直接把一位O推了出去。
电梯门在那个O的尖叫声中缓缓合上，这一次，谁都没有再想着如何去维持那所谓绅士风度和淑女优雅了。
“我要你给我一个解释！克拉伦斯！”一位女性Alpha怒吼。
“你明白你的下场的，克拉伦斯，你完了。”有人警告。
如果不是还要自己打开避难所的门，不然克拉伦斯怀疑自己压根就活着出不了电梯。
“我就知道那个叫罗尼没死！”一位富商提高了音调，“你他妈都有仿生人的技术了，就不会想到那玩意假死以后黑入芯片吗！你他妈怎么这点智商！”
还有人在指责，“你就不能对你的技术稍微保密一下？Skynet被人偷了也就算了，这个又算什么！你们的系统已经被入侵的成了筛子吗？”
整个电梯间吵闹成了一团。
“如果不是卡密拉苦苦求我们让我们来，克拉伦斯你以为你这个杂种会得到这次机会吗？你太让我失望了。”
克拉伦斯忍无可忍。
“我才不蠢！你以为我没做防范吗？这座海岛所有的外界电子信息都无法进来，我在开场之前确认了那么多遍，你以为我是傻的！根本就不可能外部黑入！就没有这个选项！”
全场安静到可怕，但这时突然有人问了句。
“那系统是谁又，或者芯片中的这个程序又到底是谁安放激发的？还有这场宴会到底有多少人知道？外界不能开启，内部能吗？”
全场一惊，这才是这件事中最主要的问题。
克拉伦斯下意识地开始把今天到场的所有人过了一遍。
他小声嘀咕，“不可能，不可能，这些到场的都是十几年的老客户了，除了他们没人知道。罗尼那时候才多大……”
为了活下去，大家开始纷纷卖出了自己知道的人，“我知道有谁没来，我就知道那个**看上去不对劲……”
“P先生，”有人提出了一个名字，“这么多年，你们有谁见过他吗？”
一人回答，“我们都见过，不过都是全息投影，他本人从不到场的。”
电梯飞快地往下落，克拉伦斯呼吸急促，他问，“上一次他在我这里买了什么？”
有人还记得呢。
“一对Beta双胞胎？异色瞳那个？我记得他和奥维斯抬价抬了很久，但最后还是买下来了。”
说到这里客人不由警告了句，“不可能是他，他是我们当中最有钱也是你最大的买主，克拉伦斯。别随意猜测你的客户。”
但是克拉伦斯这个Alpha眼中透出了惊慌。
电梯叮的一声到了最低层，大家涌了出去，只有那人站在那里扶着电梯门一动不动，克拉伦斯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答案。
“异色瞳、Beta、双胞胎、亚古斯都、从不露脸……操，”Alpha低声咒骂了一句。
还是被算计了。
·
地点：WSJC地上三层，信息处理中心。
安大步穿过人群，准确地说这些不应该叫做人群了。信息处理中心所有的家伙眼底下都带着淤青，一看就是很长时间没睡好过了。
走到王子身边的时候，正好听见这人在和穆德莉说话。
王子试图让穆德莉到自己部门来，他在劝诱这个小姑娘，“你很有天赋，不止在刑侦破案上，在细节和一些面部表情的处理上你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你要……”
“我没听错吧，你这是在和重案组并且是在胡瑞眼皮子底下抢人？”
安示易穆德莉快跑，从这满地丧尸的地方逃出去，小姑娘忙不迭地就离开了。
“不容易啊，老兄，”安拍了拍王子的肩膀，她问，“那两位呢？”
王子揉着额头，“在里面，你自己去找吧。”
安大步穿过人群，她一边发出了啧啧啧不赞同的声音，一边轻轻地推开了门。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座电梯，她走到了电梯前，输入了自己的身份。
地点：WSJC地下十八层。
里面，WSJC局长道尔和国防部安全中心的普鲁登斯正在讨论着什么。
“欢迎，在这里向你介绍一位老前辈。”道尔确认安来了以后向她介绍了身边的普鲁登斯。
“普鲁登斯女士，今天可能麻烦你了，有一个账号要永久性安全删除。而我们期望你可以手把手教一教我们的这位账号负责人，安。”
普鲁登斯伸出手来，“教导你是我的荣幸。开心吗，删除一个十多年的老账号。”
安笑了，她回握，“我巴不得有些账号能够永久性删除。”
是的，当林曦晨第一次见到这位负责人的时候，就有人告诉过他们那三个新进员工——WSJC在私下里掌握了很多账号，还潜伏在许多的非法群体里。
【这年头官方总要对这些奇奇怪怪的网站有所了解。】
【WSJC官方账号甚至是某些暗黑网站的资深会员兼任管理员，甚至是建立初期的元老账号。这样一来，一但发生什么恶**件，官方总可以第一时间获得讯息。】
比如说……
一个远在海外无名小岛上的非法聚会。
普鲁登斯开始和安演示要做好哪些收尾，她一边指挥一边表扬，“管理这么多的账号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你这一次可是立了大功。”
安拘谨地笑了，在这位狠角色面前她算什么厉害人物。
她于是上前一步开始在控制界面上操作起了‘P先生’这个账号，作为前辈，普鲁登斯提醒她，“别删除的太彻底，以防未然。”
道尔站在一旁全程背着手盯着大屏幕，听到这句话不由笑了。
“对了，你那个皇室账号呢？和皇室那边交涉的怎么样了？卡密拉这个账号就彻底不用了？”
普鲁登斯帮着安修改了需要注意的几点，把一些信息改成似是而非的样子。
“太完美了反倒会出错。”
她小声和安解释，操纵完了以后才有时间回答道尔的话。
“不要和我说那群老古板了，交涉起来难上加难，创建名册的时候犹豫了三天三夜，不过删起资料来倒是速度飞快。”
普鲁登斯转过身来朝道尔挤挤眼。
“再过一个月你就能看到官方的郑重声明了，卡密拉这个角色不但会除名，还会直接被排除在血统之外，真是一名令人悲伤而又让人惋惜的女大公，只可惜误入了歧途。”
“哇哦，”听到这一句安不由小小嘀咕了一声。
道尔沉声，“那她牺牲其实挺大的。”
“特工就是这样，早就做好了准备，一切为了国家，再说了，用你的话说…”
普鲁登斯说这句话的时候面无表情，她注视着房间里那诺大的屏幕轻声道。
“…一切为了鱼群。”
·
时间:【五月XX日XX时，夜，变故发生半个小时后。】
克拉伦斯带着一群衣着华丽的权贵们跌跌撞撞向着避难所前进。
本不应该这么困难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电力系统开始崩溃。备用发电机坚持了几次后，最后一点照明设备还是没了光。
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到处都是惨叫，没有人知道前面有什么。仿生人有着活人定位系统，而他们这一边，只知道所有人都是敌人。
所有辨别不出来的都是敌人。
克拉伦斯身上沾满了血。
他们快到了，终于快到避难所大门处了。
这一条平日里不需要几分钟就能走完的道路充满了惊险，期间克拉伦斯为了安全着想还来回更换了几次路线。他们一群人只剩下了三四个，克拉伦斯站在门前确认身份，光线昏暗。
大门纹丝不动。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克拉伦斯试着再手动输入了一次密码，但是没有用，安保系统没有认可自己。他开始发抖了，“不可能的，这里的电力系统是单独设立的，不可能……”
“滚开！”
富商让自己的保镖试了试用武力能不能，但毕竟是避难所的大门，常规武器怎么可能有用。
“你别给我开这种玩笑，克拉伦斯！你不要告诉我你连避难所大门的密码都忘记了！”
有人按着克拉伦斯让他再试一次，再第三次尝试无果以后，这个Alpha终于明白了。
“卡密拉……”
能够拿到自己一切信息的只有这个女人，他小声嘀咕了句，然后恍然大悟。克拉伦斯猛地拍着门，“卡密拉！卡密拉你在干什么！你……”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一声巨响。
那是重武器发射才会有的声音。
克拉伦斯愣在那里，脑海里不知为何响起了那天他在节目中听到的那一段话。
【而且现在我们有了独家第一手来自MA内部员工的资料……克拉伦斯有一个独立小岛，那些武器是送往那个岛的！】
还真的是送到了自己的岛上，什么时候起，他的私人岛屿已经被人渗透得像筛子一样了？
武器轰鸣，这是有人拿到了重武器开始无差别袭击了。
“……”克拉伦斯紧紧靠在那扇大门上，他记起来了。
以牙还牙，血债血偿。
用MA自己生产的武器来攻击MA养起来的财团，用沾满血污的双手制造出的武器来摧毁侩子手，用这群人流水线上生产的武器来屠杀这条流水线上的得利者……
从一开始克拉伦斯就没有想错，罗尼确实是这么想的。
只不过不是在四月十九号，而是这个夜晚。
这人终于学会了害怕，开始明白自己口中曾所说的那种‘顶级美味’在自己身上诞生会是什么感觉了。
恐惧、绝望、害怕和后悔等等味道在这座岛上开始绽放。
然而这个夜晚才刚刚开始，乐章才刚刚奏响。
夜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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