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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尘小说网 > 容雪辛晨 > 第140章 我祝你长命百岁,不得超生
 
眼前她的面容渐渐模糊,声音渐渐消散,光影轮换,世界褪去了颜色。

辛晨被寒风透了骨打了个寒颤,回神时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木棉树前。

可是没有容雪,没有木棉花云,树依然不动,可那个围着树转来转去抱怨着怎么还不开花的女孩,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抬头环绕四周,突然发现,这房子里的每一处,这院落里的每一角,都有她的影子。

在园子里端着咖啡眯眼坐在午后藤秋千上的她。

坐在客厅里刷着网上的评论,因为辛晨在网上被骂,气得龇牙咧嘴,特意注册了小号跟骂辛晨的人辩驳的她。

还有晚上穿着睡衣,脸上敷着面膜在屋里来回走着哼着歌的她。

辛晨顺着自己眼前的残影走进了卧室,楼梯上有她趴在扶手上招呼他快点上来睡觉的模样。

门口有她拿着毛巾擦拭长发的样子。

卧室里是她凌晨三四点钟爬起来边化妆边抱怨眼圈浮肿的样子。

他追着她的影子来到床边,是她深夜里依偎在自己怀里沉沉睡去的样子。

他于是躺在床上,就一如当初他习惯睡的位置。

他从不把靠窗的位置留给她,因为怕冬天会透进凉风,夏天怕窗帘渗入强光。

闭上眼睛,好像依然能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每一次心跳仿佛都和着她安静沉稳的脉搏。

他习惯性蜷起手臂,摆正枕头,突然在枕下摸到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他睁开眼,摸出来看。

他一眼就认出,那是容雪从他们认识开始就一直没有离身的白玉佛挂坠。

那是很多年前,辛晨是在某个喝醉的晚上,才发现了这个吊坠。

高二那年最后的假期,容雪在一个酒吧门口找到喝醉的辛晨,气呼呼的把他扶回家。

一路上容雪从没有给过辛晨好脸色,她说,不知道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多愁事,要常常喝成这个样子。

辛晨和她并排坐在出租车的后座,闭着眼睛,懒懒的:“我只是不想回住处而已,太黑了,总是我一个人。”

容许看了他很久,拿出身上挂着的一个剔透莹润的白玉佛:“你直说自己怕孤单就行了。”

她摘下脖子上的玉佛:“喏,派给你一个守护使者,我每次难过的时候,想到有它陪我就安心多了,开过光的,很灵。”她见辛晨没接,直接把它套在他的脖子上。

她笑说:“要还我啊,这是我的守护神,以后你觉得难过了,孤单了,我就派它来陪陪你,好不好。”

如果她想离开自己,怎么会把自己的守护神放在他的枕下呢。

他一瞬间有了动摇,想起自己从发生着一切以来,从没有给她机会解释过。却已经成了害死她孩子的凶手。

就算她期初不想离开,如今应该也不再想回到他身边。

她咬牙切齿的那句“我恨你”,到现在依然日夜盘绕在他耳边,不曾散去。

他起身走到窗前,心中的嘈响让他一刻不得安宁,窗外又飘起雪来,花园里一定又是一片萧瑟的白。

可视线里那片无尽的白中间竟然有了一抹清浅的颜色,一个苍白疏淡的人影,几乎融到雪里去。

自己看来真是病的越来越重,连现实和幻想都已经分不清楚。他正苦笑,却见她转身走向玄关。

他突然怔住,这样的场景真实的让人不敢怀疑。他五步并做三步冲下楼去,走到玄关,门上却突然响起拧动钥匙的声音。

门锁被拧动的声音让他后退了两步,本以为早已经干涸在胸口的一颗心,此刻却无比清晰的在胸腔里鼓动着。

他盯着大门,看着门被推开一条缝隙,风雪瞬间卷进来卷了他满身,也卷进来一个满身冷气的人。

容雪只顾合上被风顶着的玄关大门,想把寒冷赶快隔绝,重重推上门之后她转身靠在门上,然后视线里猛地撞进了辛晨僵硬的脸色。

他们面对彼此对望良久。

辛晨发现容雪的穿着风格和以前大不相同了。她最风光万丈如日中天的时期,最喜欢职业装,常常修剪的一丝不苟,配上她干练的举止,举手投足是女精英自信和飒沓的气质。

可她现在穿着一双平底雪地靴,厚重的白色羽绒服,毛茸茸的围巾包裹着头脸,只能看得见上了雪霜的眼睫毛和一双暗淡大眼。

上次见她这样平易近人的打扮,还是在上学的时候。

某一瞬间,他以为时间把从她身上带走的简单纯真换给了她。

可是他想错了,时间从我们身上拿走的东西,从不会归还,无论是青春还是爱。

容雪脸色很差,她的雪地靴在门口画出一小滩雪水,半晌她说:“我不知道你在,我取了东西就走。”

她抬腿刚要迈进来一步,却又突然停住,抬起毫无波澜的眼瞳盯着辛晨:“方便让我进一下么?”

她不再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辛晨绝望的想,心里一阵阵涌上烈疼。

辛晨没有说话,表情依然冰冷,他伸了伸手,示意容雪可以进来,客气的像是个陌路人。

容雪进到房间里,眼睛瞬间被沙发上一个米黄色的女士手提包刺痛的眼睛。

她记得上次见到辛晨时,罗安娜拿的就是这个包。

辛晨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我以为你会有话对我说,我希望你当初离开我是有苦衷的。”

这是辛晨最后的期待了,可是容雪说:“或许有吧,也或许我本来有话对你说的,可是从你推开我的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已经对你无话可说了,你其实早就已经认定我是背叛你了不是么,既然这样,再说什么还有意义么?”

其实还是恨他的,可是这一刻更多的是难过。因为走到卧室才发现,已经没有了半点之前的痕迹。

容雪站在门口怔忪了很久,然后几乎要笑了:“竟然这么快就全变样了,怎么就这么着急呢?反正我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辛晨眼色冷下去:“你要去哪。”

她转身张扬的望着辛晨:“我要去法国了。”

“是和苏逍默么?”

容雪笑说:“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不等她说完,身体就被一个凶狠的推到墙上,脊背狠狠撞在冰冷的墙面,发出砰的一声钝响。眼前瞬间翻起金星,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之后,渐渐恢复的视线里,是辛晨翻涌着黑色火焰的瞳仁。

他抵着她的肩膀,身体贴近她的,姿态无比暧昧,却没有丝毫缠绵,近距离的凝视,更让他的五官绽放出咄咄逼人的美感,如同黑暗中开出的巨大花朵,散着诡魅的香气,他声音喑哑:“你真的背叛我。”

容雪强忍着背上的疼,努力喘息,迎头对上他的眼睛,毫不示弱:“一直以来,你太自以为是了,辛晨。你以为世界都会围着你转?你以为我们就都该无条件对你好?我很累,我已经受够了。”她痛苦的抚着肚子,抬头看他,眼里是刀子一样锋利的恨意:“别忘了,你欠我一条人命。”

她声音很轻,羽毛一样,飘落在他心底却掀起了滔天风暴。

辛晨缓缓放开手,与她拉开一段距离,嘴角勾起轻笑,说:“那我还你一条命不就好了。”

容雪跟他对峙,他们就像两只伤痕累累的狮子,撑着血淋淋的身体彼此伤害。

她不屑的笑着看他,走进房间,拿出梳妆台里的理发剪,她伸出手递给他,锋利的剪子闪出的寒光映在他身上,她阴侧侧的说:“还啊,今天你就死给我看看。那样我就原谅你。怎么样。”

剪子尖锐的尖头逼近他胸口,他那一刻突然觉得身体被彻底抽空,好像身体里有一条长河,哗啦哗啦的流出去,连通着希望和痛苦一起,彻底的流走。

他竟然说不出话,在患上抑郁症的这么多个日夜,不停幻想着杀死自己,也曾经真真切切切开手腕的血管。

可这一刻面对着对他恨之入骨恨不得他去死的容雪,他竟然连一根手指也无法动作。

容雪昂着头,像一只骄傲但是绝望的飞鸟。她把剪子的尖端往前伸过去,直抵辛晨胸口,眼里迸裂而出的凶狠愤怒就要将她燃烧殆尽,她说:“怎么?你不敢了?你不是想死么?你以为死了就能逃避责任么逃避痛苦了?你以为这样就还清你欠你哥你欠我的了?你想的真好。”

她说:“辛晨,你应该活着,我祝你长命百岁,我祝你用你用余生去反刍你欠下的债,日日夜夜煎心焚骨,不得超生!”

也许人只有爱才会恨,只有抱着希望,才会绝望。

所以当辛晨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拿着剪子让他交出一条命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原来所谓爱情,不过如此。是像玫瑰花的香味一样易消散的东西。

心里笼罩着这么久的黑暗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隙,他听见心上崩裂的脆响。

一瞬间那些曾经珍藏在心底的时光忽然倒流,迅速被抽离脑海。

他怎么会忘了呢,在自己遇上这样一个女孩之前,就已经决定不抱任何希望不期待任何温暖的活着了。

如果未曾见过太阳,就不会期待光明,那就重新蜷曲起灵魂,回到自己原本阴暗的属地,自由自在,毫无牵挂的活着。然后惩罚自己活的更久,惩罚自己长命百岁,有生之年一路背起所有痛苦罪孽。

辛晨伸手拧着容雪的手,高高在上的逼近她,抢下剪子,扔到一旁:“我欠的,我会还,你呢?你欠我的要怎么还?”

容雪黯然笑了:“你真是疯的不轻,我们俩已经两清,谁也不欠谁了。”

所以从今往后,分道扬镳,各自安生。

辛晨的胸口被容雪揣下一块坚冰,冻结了所有的眷恋和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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